建筑大师柯布西耶给母亲打造了怎样的理想住宅？

《住宅巡礼》

【日】中村好文 著

林铮 译

湛庐文化 | 中国纺织出版社出版

本书是日本建筑师、作家中村好文在实地拜访史上八大知名建筑师的住宅作品后的真实记录，作者置身在这些住宅中，记下自己的所见、所感、所思，感受它们的建筑精神、成为名作的缘由，以及设计师在其中的寄托。本书在全景再现 “休闲小屋”“城市住宅”“科耶塔罗”等九座经典住宅作品的同时，也真实还原了勒· 柯布西耶、阿尔瓦· 阿尔托等伟大建筑师丰盛、鲜活的人生。

>>内文选读：

母亲之家

这次巡礼之旅的对象是由柯布西耶设计的“母亲之家”。它坐落在瑞士莱芒湖畔一个叫作柯尔塞的寂静乡村里。

柯布西耶在1917年怀抱着蓬勃的野心，从瑞士侏罗山中的故乡来到巴黎。当时他已经30岁了。这位充满变化、具有叛逆和不屈精神的近代建筑先锋，无视世人对他的冷淡评价，连珠炮似的发表了许多作品， 而且这些作品都在大力推翻当时的建筑概念。由于想向建筑界和社会说的事情实在太多， 柯布西耶一点也安分不下来。

1923年，柯布西耶出版了堪称“近代建筑宣言”的《走向新建筑》一书，而这栋位于莱芒湖畔的母亲之家正好也在这一年开始动工。总之，柯布西耶以旭日东升的态势在建筑界登场，成了一个谁都要退让三分的前卫建筑领袖，他在建筑界的名声和地位从此屹立不倒。

柯布西耶设计的“母亲之家”

最初，柯布西耶把这栋母亲之家设定为双亲退休后的家，以日本的说法来说就是， 它被设计为“隐居之处”。不幸的是，柯布西耶的父亲在搬入这里约一年后就去世了，而曾经是钢琴家的母亲则活到了101岁高龄， 36年间她一直住在这个家里。

在日本，刚独立创业的年轻建筑师都是从设计亲戚的住宅开始的，这是一件公认的事情。柯布西耶在设计建造双亲的住宅时，也同时在给一位叫作阿鲁贝鲁的音乐家哥哥设计住宅。柯布西耶不是那种无视居住者的需要，只知道把新奇感当作卖点的前卫建筑师。他非常了解人类的实际需求， 也充分注意到市井小民繁杂的日常生活。在这样的设计基础上，他使得这栋母亲之家充满了愉快的构想，后使其成为一栋既实用又可爱的小住宅。与此同时，以建筑学视角来看，这栋建筑也是一件让人瞠目结舌的前卫住宅作品。

试着在平面图中走走

柯布西耶预测和洞察了年迈双亲的寂静生活的细节，然后才专心地开始他的设计工作。他把“住宅是居住的机器”当作自己的信条，主张摒弃所有用不到的空间。这栋母亲之家的主题，就是将住宅真正必要的空间加以组合，找出令人舒适的居住方式。总之， 柯布西耶在设计双亲的住宅时，追求的是“小限度住宅”。对建筑师来说，这是一个普遍追求的主题。

或许这样说更接近实情：柯布西耶追求“小限度住宅”的事情，在莱芒湖畔播种、开花、结果，于是就有了母亲之家。

对柯布西耶来说，把楼板面积压缩至可能的小限度，似乎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在某张素描中，他记下了所有数据，玄关多少平方米、寝室多少平方米、客房多少平方米……就像日本人以榻榻米的枚数来计算住宅面积一样，后他把这些数据加在一起。有趣的是，这么简单的加法他竟然还少算了一平方米。为了控制面积，柯布西耶竟然做到了这种程度！

虽然追求小限度的楼板面积很重要， 但如何把这些功能分区组合起来无疑才是设计这栋住宅的关键。归根结底，将功能不同的分散空间联系、组合在一起，除了做好动线规划以外，没有其他方法了。

柯布西耶自己画的独具风格的动线素描， 展现了这栋住宅的诸多魅力。如果不是邂逅了他这份优秀的素描，进而被其吸引，我也不会特地出远门来到莱芒湖吧！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柯布西耶在建筑上有一个关键词——“建筑散步”。仅约60平方米的小住宅却不让人觉得狭窄的秘诀，其实就在于动线规划的好坏。这栋母亲之家没有行进的终点，而是有着无限的广度。现今的建筑家仍在谈论“洄游动线”或者“可回转的动线”，人家柯布西耶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看穿这些是小住宅不可或缺的条件，并且将其加以实现了。

一旦实地按照前进的方向在住宅内部走走，便会发现一个个多姿多彩的场景。而且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这些场景充满了戏剧性的效果。不单单只是“可回转”这回事，我觉得这些设计背后仿佛流动着一种像是故事的东西。这种感觉只从平面图中是几乎无法体会到的。

从车辆川流不息的马路上走入鸦雀无声的围墙里，经由玄关狭窄的通道，走向广阔的起居室。客房沐浴在从东边高窗射进来的阳光中，穿过客房就是被称作庭院的屋外起居室。

让我们再度回到室内。在这里，一扇水平横长窗从起居室经寝室延伸到浴室，整个窗口布满了美丽到令人窒息的莱芒湖和阿尔卑斯群山的景色。一边欣赏景色，一边前进， 便可以走到寝室向阳处的角落。

另一条动线朝向洗脸台和浴室的一角，不停地往前走，打开浴缸旁边的门，里面是储藏室兼洗涤烘干室。储藏室内，柯布西耶坚持不浪费一点空间的原则，以搁板对其加以分隔，这种做法实在令人佩服。右边门的里侧是洗涤室，在微暗的洗涤角落，自然光从天窗照进来。

厨房面对着明亮的接待庭院，如果考虑到接待客人，这里距离餐厅有点儿远。虽然这是个缺点，但这个厨房大小适中，工作起来很方便。从后门走到外面，爬上楼梯就是二楼的客房。从正门走出去，穿过小尺寸的半套厕所和热水器房之间，就是先前的玄关了。

明和暗、宽和窄，空间自在地绞缠、开放、缩小、延伸、停滞、相互交流，由此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场景。

现在，我完全能够理解柯布西耶所说的“建筑的散步道”了，这个说法即使在走空间这么小的步道时也是适用的！